纪四十 孝宗弘治十六年癸亥至十八年乙丑
明通鉴卷四十
纪四十起昭阳大渊献,尽旃蒙赤奋若,凡三年。
孝宗敬皇帝 弘治十六年
春,正月,癸酉,享太庙,以疾,遣官行礼。
是月,云南宣抚司思禄入贡,并归木邦侵地。【考异】孟养请降在十四年五月,此据其人贡分书之,《明书》亦系之是年正月。《三编》盖牵连并记耳.
二月,辛丑,上疾愈,始视朝。
戊申,大杷南郊。改卜也。【考异】《三编·目》云:“帝有疾,自正月己已朔至是月辛丑始视朝,乃改卜于十一日戊申。”今从之。
将郊,赐大学士刘健等三人各蟒衣一袭,阁臣赐蟒自健等始.
是月,以《会典》成,加刘健少师兼太子太师、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,李东阳太子太保、户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,谢迁太子太保、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,副总裁吴宽、王整以下,皆升赏有差。
敕取河南牡丹三十本,巡抚都御史孙需谏,命已之。三月,癸巳,免山西被灾税粮。
夏,四月,辛亥,敕宣、大严边备。
1087 明通鉴卷四十
乙丑,录因。
是月、南京国子祭酒章懋服阕,复固辞,不允,乃之任,六馆士人人自以为得师。
时谢铎在北,论者以为李时勉、陈敬宗后,至此始再见云。
五月,戊子,以云南灾变,敕两京群臣修省,并遣南京刑部侍郎樊莹巡视云、贵,察官吏,问民疾若。
先是云南昼晦之异,值景东大疫,又陇川宣抚司雨雪如手掌,尽杀禾稼,宜良地屡震暴风,曲靖大火数发,贵州亦多灾异。上以“灾变非常,皆由官不得人,以致小民含怨,上干天和”,特命莹视之。莹至,劾镇、巡官,黜文武不职者千七百人。廉知景东之变,由指挥吴勇侵官帑,以灾异可幸宽政,因云雾晦冥,虚张其事,即奏劾勇罪。巡行所部,修城池,厉兵马,振贫穷,抚流散,威惠大行。
初,莹巡按云南,甚有声,诸蛮慑服,至是有诉土官夺其牛者,莹还其牒,谕土官归其牛。他土官聚兵仇杀,莹闻,曰:“吾在,贼敢尔耶!果尔,当捣其巢,覆其族。”土官闻之惧,各敛兵还。明年,召还,擢南京刑部尚书。
莹之巡视云南也,户部员外郎席书上疏言:“灾异系朝廷不系云南,如人元气内损,然后疮疡发四肢。朝廷元气也,云南四肢也,岂可舍致毒之源,专治四肢之末!今内府供应,数倍往年,冗食官数于、投充校尉数万;斋醮寺观无停日,织造频烦,赏赉逾度。皇亲夺民田,宦官增遣不已。大狱据招词不敢辩,刑官亦不敢伸。大臣贤者未起用,小臣言事谪者未复。文武官传升,名器大滥。灾异之警,偶泄云南,欲以远方外吏当之,此何理也!汉遣八使巡行天下,张纲独曰:'豺狼当道,安问狐狸!'今樊莹职巡察,不能劾戚畹大臣,独考黜云南官吏,舍本而治末。乞陛下以臣所言弊政,一切厘革;他大害当祛、大政当举者,悉令所司条奏而兴革之。”时不能用。
1088
纪四十 六月、减苏、杭织造三分之一。
先是上纳诸大臣言,召还织造中官。中官邓瑢以请,又许之。工部尚书曾鉴极言之,乃有是命。
吏部尚书马文升,以考满晋少师兼太子太师。
是夏,京师大旱,兵部尚书刘大夏引咎乞致仕,不许。秋,七月,辛卯,岁星昼见。
壬辰,太白昼见。
是月,总督两广都御史潘蕃讨琼州黎贼,平之。
符南蛇在海南聚众数万,势益炽。蕃请益兵进攻,破贼巢千二百余所,斩符南蛇,琼州遂平。会归善、南海诸贼方蜂起,蕃移师讨之,遂平归善剧贼古三仔、唐大号等。
八月,上念故赠侍讲学士刘球之忠,诏有司访其曾孙祠,录为通政司知事。【考异】录刘球商,《明史》本传不载。《三编》据《实录》系于是年之八月,今从之。
九月,丁丑,振两畿、浙江、山东、河南、湖广被灾军民,分遣都御史王璟巡视浙江,副使汪舜民于淮、扬,佥事阀玺于庐、凤。舜民,前副都御史奎之从子也。
其北直隶、山东、河南、湖广被灾州郡,皆敕有司如例振之。又以庐、凤二府滁、和二州灾尤甚,发南京户部兑余米给振。
时韩文为南京兵部尚书,以米价翔踊,请预发军饷三月;户部难之,文曰:“救荒如救焚,有罪吾自当之。”乃发廪十六万石,米价为平。
璟至浙,陈荒政十事,奏减杭、嘉、湖、宁、绍、台六府税、省杭、湖粮三十余万石,活讥民四十余万人。舜民用便宜发粟,活饥民百二十万人,流民复业者八千余户。玺亦多所全活云。
诏清理盐法。
1089
明通鉴卷四十
初,奸商投外戚张鹤龄,“乞以长芦旧引十七万免追盐课,每引纳银五分,别用价买各场余盐,如其数听鬻贩”,上许之。自后奸民援例,乞两淮旧引至百六十万,自此盐法大坏,奸人横行江湖,官司莫能禁也。
一日,上召见阁臣刘健等于便殿,论及理财,李东阳因极言盐法之坏由陈乞者众。刘健进曰:“太祖时茶法始行,驸马都尉欧阳伦以私贩坐死,高皇后不能救。如伦事,谁敢为陛下言者!”上曰:“非不敢言,不肯言耳。”乃命户部核议盐法利弊以闻。
是时上在位久,益明习政事,数召见大臣面议。而健等三人竭诚尽虑,知无不言。初或有从有不从,既乃益见信,所奏请无不纳。每进见,上辄屏左右。有从屏后窃听者,但闻上数数称善。【考异】《明史·本纪》不具,《明史稿》系之是月丁丑。《三编》、《明鉴》皆书于九月,今据之。
壬午,崇明海溢。 是月,桃李华。
进建昌伯张延龄为侯。冬,十月,丙午,录因。
十一月,甲戌,罢营造器物及明年上元灯火。
是时工部尚书曾鉴言:“诸省方用兵,且水旱多盗贼,乞罢诸营缮及明年烟火,龙虎山、上清宫工作。”报从,遂有是命。
是月,免南畿被灾秋粮。
十二月,丙午,免淮、扬、浙江所办物料。十七年
春,正月,辛未,复振应天饥。
上恐阎玺等分振未周,专敕南京工部侍郎高铨振之。铨陈荒政八事,报可。
甲戌,大祀南郊。 0601
纪四十 壬午,严诬告之禁。
是月,考察京官。都御史戴珊,廉介不苟合。给事中吴蕣、王盖,自疑见黜,连疏诋吏部尚书马文升,并言:“珊纵妻子纳贿。”珊等乞罢,上慰留之。
御史冯允中等言:“文升、珊历事累朝,清德素著,不可因浮词废计典。”乃下蕣、盖诏狱,命文升、珊即举察事。珊等言:“两人逆计当黜,故先劾臣等。今黜之,彼必曰是挟私也。苟避不黜,则负委任而使诈谖者得志。”上命上两人事迹,皆黜之。已,刘健等因召对力言“盖罪轻、宜调用”,时上方向用文升、珊,卒不纳。
以道士崔志端为礼部尚书。志端,李广之党也,习步虚声,音吐洪畅。成化中传奉,历官至太常少卿,久之进卿。至是骤擢尚书,仍掌寺事。言官以志端羽流,不宜清秩,抗疏力争。上曰:“先朝有之、既擢用矣。”不听。
二月,戊戌,太白昼见。
丙午,截留漕粮振凤阳诸府饥民、从应天巡抚张缙之请也,凡发米十五万五千石。缙请期以三年偿之于官,上曰:“民困甚矣,今既振之,毋令偿也。”
己未,申谶纬妖书之禁。庚申,免浙江被灾税粮。
是月,诏建延寿塔于朝阳门外,除道士杜永祺等五人为真人。大学士刘健等力谏,得寝。【考异】建延寿塔,《辑览》载之十六年二月,《三编》删之,今证之《健传》,特书“十七年二月”,今据《列传》。
诏:“每岁官录重囚,毋限一日。”故事:会官录囚,率以一日告竣。兵科给事中潘铎言:“审录数多,一日不能详定,恐致冤滥。太宗皇帝时,刑部上大辟三百余人,谕'各官再讯,迟十日不为害',祖宗好生之仁,万世所当遵也。”从之。
1091 明通鉴卷四十
复以灾,诏减光禄寺供奉十之二。谕曰:“岁饥民贫,朕实痛焉。其务节约、毋滥费。”寻有是诏。
时尚书刘大夏亦以各省被灾,乞命抚、按官蠲减租役,专务生养,上命“事当兴革者,所司具实以闻”。大夏乃会廷臣条上十六事,皆权幸所不便者,相与力尼之。上不能决,下廷臣再议。大夏等言:“事属外廷,悉蒙允行,稍涉权贵,复令察核。臣等至愚,莫知所以。”久之,乃得旨:“传奉官疏名以请。幼匠厨役,减月米三斗。增设中官,司礼监核奏。四卫勇士,御马监具数以闻。余悉如议。”制下,举朝欢悦。【考异】大夏陈兴革事,诸书或系之十五年,或系之十六年。证之《明史》本传,特书“十七年二月”。《三编》亦类记之《减光禄寺供奉》目中,《本纪》则但书“二月甲寅减供用物料”而已。今并系之二月下。
土尔番阿哈穆特死。即阿黑麻,译见前。
先是哈密部下阿尔保喇等,即阿孛刺,译见前,以怨善巴故,阴构土尔番迎阿哈穆特幼子展特穆尔旧作真帖木儿主哈密,善巴惧,挈家走苦峪。时恩克保喇、旧作奄克孛刺。舍音和珊旧译见前。俱在肃州,边臣以二人为番众所服,令还辅善巴,与百户董杰皆行。杰有胆略,既抵哈密,阿尔保喇与其党五人约夜以兵来劫。杰知之,与恩克保喇等谋,召阿尔保喇等计事,立斩之,其下遂不敢叛。乃令善巴还,复主哈密,展特穆尔还土尔番。而展特穆尔之母,即哈商女也,土尔番与哈商结婚诱杀事见元年。闻其父阿哈穆特已死,兄莽苏尔旧作满速儿嗣,与诸弟相仇杀,惧不敢归,愿依外家。边臣虑其与善巴隙,居之甘州。【考异】事具《明史·哈密传》,特书“是年春”。诸书皆系之是年之二月,今从之。
三月,壬戌,太皇太后周氏崩,上尊谥曰孝肃睿皇后。癸未,定祔庙制。
初,慈懿钱太后崩,虽合葬裕陵而异隧,距英宗元堂数丈许窒之,虚右圹以待,隧独通,至是上御便殿,出《裕陵图》示阁
1092
纪四十
臣,刘健等曰:“陵有二隧,一室一通,皆先朝内臣所为,未合礼。昨见成化时彭时、商辂等章奏,先朝大臣忠厚为国如此,先帝亦甚不得已耳。”因与健等议,欲通隧,钦天监奏恐动地脉,乃止。
后询袝庙礼,健等言:“汉以前一帝一后,祔二后自唐始,祔三后自宋始。曩时定议,慈懿太皇太后居左,今大行太皇太后居右,用唐、宋故事。”上曰:“事须师古,末世不足效。祖宗来惟一帝一后,今若并祔,是变礼自朕始也。”乃援孝穆纪太后别祭奉慈殿为言,下廷臣议。礼部尚书吴宽言:“《鲁颂·闽宫》、《春秋》考仲子之宫皆别庙。”
于是英国公张懋等援“《春秋》考仲子之宫'胡安国《传》云:“孟子入惠公之庙,仲子无祭所。”以此观之,庙无二配。而《周礼》有'祀先妣”之文,《疏》云:姜嫄也。'唐、宋推尊太后,不配食者皆别立庙祀之,亦得闽宫之义。宜仿故事,于奉先殿外建庙奉祀为宜。”上然之。然建庙,钦天监奏年月不宜,姑议暂祀太皇太后于奉慈殿正中,徙孝穆居左。终明世皆用其制。
夏,四月,己酉,葬孝肃皇后于裕陵。丁巳,振淮安火灾。
闰月,辛酉,阙里文庙成,遣大学士李东阳祭告。
东阳自曲阜还,上疏曰:“臣奉使遗行,适遇亢旱。天津一路,夏麦已枯,秋禾未种。挽舟者无完衣,荷锄者有菜色,盗贼纵横,青州尤甚。南来人言'江南、浙东,流亡载道,户口消耗,军伍空虚,库无旬日之储,官缺累岁之俸。'东南财赋所出,一岁之饥已至于此;北地皆窳,素无积聚,今秋再歉,何以堪之!事变之生,恐不可测。臣自非经过其地,则虽久处官曹,日理章疏,犹不得其详,况陛下高居九重之上耶!
臣访之道路,皆言'冗食太众,国用无经,差役频烦,科派重叠。京城土木繁兴,供役军士,财力交殚,每遇班操,宁死不
1093 明通鉴卷四十
赴。势家巨族,田连郡县,犹请乞不已。亲王之藩,供亿至二三十万。游手之徒,托名皇亲仆从,每于关津都会大张市肆,网罗商税。国家建都于北,仰给东南,商贾惊散,大非细故。更有织造内官,纵群小掊击,闸河官吏,莫不奔骇、粥贩穷民,所在骚然,此又臣所目击者。
夫闾阎之情,郡县不得而知也;郡县之情,庙堂不得而知也;庙堂之情,九重亦不得而知也。始于容隐,成于蒙蔽;容隐之端甚小,蒙蔽之祸甚深。臣在山东,伏闻陛下以灾异屡见,敕群臣尽言无讳。然诏旨频降,章疏毕陈,而事关内廷贵戚者,动为掣肘,累岁经时,俱见遏罢,诚恐今日所言又为虚文。乞取从前内外条奏,详加采择,断在必行。”
上嘉叹,悉付所司。
庚午,免山东被灾税粮。
乙亥,以四方灾异,敕群臣修省。
先是给事中杨褫言:“两畿、河南、山东、自春徂夏不雨,黄河以北,穷民昼劫,淮、扬、嘉、湖,频报灾荒,乞敕百官修省。”从之。
庚辰,谕曰:“庶政滋弊,害及军民,上于和气,朕甚轸焉。令所司详议以闻。”
时外戚近幸多干恩泽,上深知其害政、奋然欲振之。至是尚书刘大夏应诏复陈数事,首以为言,上嘉纳之。
已丑,录因。
五月,壬辰,罢南京、苏、杭织造中官,从尚书刘大夏之请也。
先是以曾鉴言仅罢三分之一,至是大夏请悉罢,召中官还,令镇、巡官领之。
是月,户部尚书侣钟致仕。
钟以忤权幸,东厂侦事者发其子瑞受金事。钟屡疏乞休、命1094
纪四十 驰驿归。以秦纮为户部尚书代之.
六月,癸亥,太白昼见。是日,京畿雨雪。【考异】《明史·五行志》。上文是年二月书“郧阳、均州雨雪”,下文书“六月癸亥雨雪”,其下文不书地,即京师也。《三编》亦据《实录》书“六月雨雪”,《目》云“是月四口”,癸亥也,今据书之。
乙亥,更定两京考察制。
故事:方面官三年朝觐一考察,两京堂上官不与。至五品以下,十年始一行,居官率九载,年劳转迁或服除改补,多不及期。给事中许天锡,请“京官六年一考察,大僚令自陈简去之”。
又以内官冗滥,并请考察以定去留。其略言:“祖宗御内官,恩不泛施,法不轻贷,内府二十四监,局及在外管事者,并有常员。近年诸监、局掌印、佥事多至三四十人,他管事无数,留都亦然。凭陵奢暴,蠹蚀民膏,第宅连云,田庐遍野,膏粱厌于舆台,文绣被乎狗马。凡此之类,皆足召灾。乞敕司礼监会内阁严行考察,此后或三年、五年一行,永为定制。”上善其言,于是令“两京四品以上并自陈听命,五品以下六年考察。”遂著为令。而内官考察,事格不行。
辛巳,召阁臣刘健、李东阳于暖阁,议边务,以和硕诸部谋犯大同也。
先是鞑靼诸部上书请贡,许之,竟不至。时入大同杀掠,墩军都指挥郑瑀御之。会游击将军卫勇、副总兵官黄镇与都指挥尉景、李敬等分护官军番上者事竣还,值和碘拥众数百,与瑀战于焦山,卫勇等合兵援之。寇众五千余忽集,持长矛四面围击,迨暮,复益骑万余。官军殊死战,凡十数合、杀伤相当。瑀战久力屈,犹手刃数人而死,敌就前支解之。
事闻,上召阁臣谕曰:“墩军我赤子,被杀如此。即日遣京军一万征之。”健言:“京军恐未可动。”东阳曰:“近鞑靼与朵颜相结潮河以北,古北口甚可虑。若彼声东击西,而我兵出大同,未免顾
1095
明通鉴卷四十 彼失此。”遂罢议。
而中官苗逵力劝出师,上为之动。越三日癸未,大同败问至,复召兵部尚书刘大夏于便殿,问曰:“卿在广,闻苗逵捣巢功乎?”对曰:“臣闻之,俘妇稚十数耳,赖朝廷威德,全师以归。不然,未可知也。”上默然良久,问曰:“我太宗频出塞,今何不可?”对曰:“陛下神武固不后太宗,而将领士马远不逮。且当时淇国公小违节制,举数十万之众委之沙漠,奈何易言之!度今上策惟守耳。”时都御史戴珊同召,亦从旁赞决。上遽曰:“微卿曹,朕几误。”由是不果出。【考异】据《明史·本纪》,召刘健,李东阳在是月辛巳,而墩军败问,越三日癸未至,似阁臣召见不止一次。然据《明史·刘大夏传》,则大夏召见在召阁臣之第三日。今据《明史·本纪》书之,而补出召见大夏于癸未之下。
上之召大夏也,问曰:“卿前言天下民穷财尽,祖宗以来,税敛有常,何期今日至此?”对曰:“正谓不尽有常耳。如粤东西岁取香药木材,固以万计,它可知矣。”又问:“天下军若何?”对曰:“穷与民等。”上曰:“居有月粮,出有行粮,何故穷?”对曰:“其帅侵克且过半,安得不穷!”上太息曰:“朕临御久,乃不知天下军民困,何以为人主!”
先是大夏陈兵政十害,且乞致仕,上不许,令详具弊端宜革者以闻。于是大夏举南北军转漕、番上之苦,及边军困敝、边将侵克之状极言之,至是召对,略如前,乃下诏严禁。
上察知大夏方严练事,数召见咨决。同时惟都御史戴珊以材见,每有宣召、或专及大夏,或兼及珊,诸大臣不能与也。上尝谕大夏曰:“临事辄思召卿,虑越职而止。后有当行罢者,具揭帖以进。”大夏顿首曰:“事之可否,外付府部,内咨阁臣可矣。揭帖滋弊,不可为后世法。”上称善。义尝问:“天下何时太平?”对曰:“求治亦难太急。用人行政,悉与大臣面议,当而后行,久之天下自治矣。”【考异】《明史稿》书刘大夏召对于弘治十六年之五月乙未,1096
纪四十
且云:“自后大学士刘健,李东阳,谢迁,尚书马文升、刘大夏,都御史戴珊数召见。”今考孝宗自十三年以后,屡召阁臣,固不始于十六年,而文升、大夏、戴珊之召,《明史》本传所载皆十七年事。又据大夏本传,论民穷财尽及问苗逵广东事,特书于十七年六月,盖即在六月辛巳召对阁臣之后、所谓“越三日”者是也。《辑览》、《明鉴》书之十六年五月者,盖沿《史稿》之误,重修《三编》始据《实录》改正,今从之。惟《明史·本纪》十七年但书马文升、戴珊召对事,而遗却大夏,亦一疏漏也。今召对人名年月,皆据《三编》,附识其异于此。
甲申,江西庐山鸣如雷。次日,大风雨,平地水丈余,星子、德安二县人溺死者无算。【考异】《三编》系庐山鸣于六月,据《明史·五行志》在甲申,今据书之.
秋,七月,癸巳,命工部侍郎李链、大理少卿吴一贯、通政司参议丛兰分道经略边塞。
甲午,左副都御史阎仲宇、通政司参议熊伟分理边饷,以京营不出故也。
八月,戊辰,命“天下抚、按三司官奏军民利病,士民建言可采者,所司以闻。”
甲申,免南畿被灾夏税。
丁亥,召吏部尚书马文升、都御史戴珊于暖阁,谕以“明年考察,务访实迹,秉公黜陟”。又以文升年高重听,再呼告之,命左右掖之下阶。
始,文升为都御史,王恕在吏部,两人皆以正直任天下事。恕去,人望皆归文升。迨为吏部,年已八十,修髯长眉,遇事侃侃不少衰。
是月,复召刘大夏论军务。
上欲宿兵近地为左、右辅,大夏言:“保定设都司,统五卫,祖宗意当亦如此。请遣还操军万人为西卫,纳京东兵密云、蓟州为东卫。”从之。
1097 明通鉴卷四十
先是大夏尝乘间言四方镇守中官之害,上问状,对曰:“臣在两广,见诸文武大吏供亿,不能敌一镇守,其烦费可知。”上曰:“然。祖宗来设此久,安能遽革!第自今必廉如邓原、麦秀者而后用,不然则已之。”大夏顿首称善。
大夏每被召,跪御榻前,上左右顾,近侍辄引避。尝对久,惫不能兴,呼司礼太监李荣掖之出。
荣等阳修好于大夏而阴衔之,至是因请设东、西卫,中官监京营者恚失兵,揭蜚语宫门。上以语大夏曰:“宫门岂外人能至,必此曹不利失兵耳。”由是间不得行。
《明鉴》曰:中官监织造,苛扰贪黩,其弊百出,孝宗以刘大夏之言罢之,可谓能断矣。然既知中官之不可监织造,宁不知其不可为镇守者,而犹以祖制为词。铁牌之禁,独非祖制乎?夫昏椓之伦,其性皆全于阴,其才则狡险而已,其志则富贵而已,面乃以廉望之,是以望君子者望小人也。若麦秀之在浙,邓原之在闽,千百中不一二,且度亦不过彼善于此耳,何若专任疆吏之为得乎?使大夏更力陈之,孝宗未必不从其议,何乃一闻择廉之语,辄为顿首称善!此《三编》御批所以深为大夏惜也。
九月,庚寅,录囚,谕法司:“不得任情偏执,致淹狱囚。”甲寅,命太常少卿孙交经略宣大边务。
丁巳,御暖阁,召辅臣刘健等曰:“诸边首功,巡按御史察勘,动淹岁年,非所以示劝。自今奏报以远近立限,违者诘治。”
经筵进讲,太监李荣等有以触忌为言者,上闻之,谕辅臣曰:“讲书须要明白,直言不讳。可传语诸讲官,不必顾忌。”是时天颜和悦,似以昨所传未的,恐讲官因此观望,规谏不闻,故特
示之,俾知上意所向云。【考异】《明史·本纪》书于是月丁巳下。据《宪章录》所载,则以李荣来说,“讲章内有“以善道启沃他”,“他'字不是对
上语”,上微笑。后恐诸讲官因此顾忌,乃特宣示,并书于是月之晦日。王1098
纪四十
圻《续文献通考》亦云“九月三十日”,正丁巳也。今据《本纪》,参《宪章录》书之。
是月,复置起居注。
初,洪武间设起居注,后废。至是太仆少卿储巏言:“古者史官记言记动,典至重也。臣见陛下宣召群臣,多系帷幄造膝之言,近臣不得与闻,史官莫由纪录。失今不图,恐岁月绵远,传闻各异,无以究其始末。乞敕廷臣曾蒙召问者,备录呈览,宣付史馆。庶几圣君言动举无所遗,群臣论说亦以附见。”报可。
冬,十月,户部尚书秦纮闻召,以年老连章力辞,乞致仕,赐敕乘传归。明年九月卒,年八十,赠少保,谥襄毅。
纮廉介绝俗,妻孥菜羹麦饭常不饱,性刚果,勇于除害,不自顾虑,其督两广,威望尤著。时以为伟人。
十一月,戊子,罢云南银场。
上初即位,减云南银课二万两。十三年,巡抚李士实言:“云南九银场,四场矿脉久绝,乞免其课。”报可,及是从巡抚陈金言,竟罢之。
辛卯,寇入庄浪。
是月,逮大理寺少卿吴一贯。
先是泰宁卫部十余骑,射伤海西贡使。故都指挥佥事张斌以罪废,孙天祥入粟得祖官。斌欲冒功起废,使天祥出关,掩杀他卫三十八入,指为射贡使者,巡抚张鼐奏捷。巡按御史王献臣疑之,方移牒驳勘。会指挥张茂及子钦,与天祥有隙,诈为前屯卫文书呈献臣,具言天祥掩杀状。献臣以闻,未报。而献臣尝令步卒导从游山,为东厂所发,被征,以余濂代。上命一贯偕锦衣指挥杨玉会濂勘之,尽得其实。论斌等死,天祥毙子狱。
天祥叔父洪屡讼冤,上密令东厂廉其事,还,奏所勘皆诬,上信之,欲尽反前狱,出东厂揭帖示阁臣,命尽逮一贯等会讯阙下。刘健言“东厂揭帖不可行于外”,既退,复争之,上再召见,
1099 明通鉴卷四十
责健等,健对曰:“狱经法司,谳皆公卿士大夫,言足信。”上曰:“法司断狱不当,身且不保,言足信乎?”谢迁曰:“事当从众;若一二人言安可信?”健等又言“众证不可悉逮”,上曰:“此大狱,逮千人何恤,苟功罪不明,边臣孰肯效力者!”健等再四扎争,见上声色厉,终不敢深言东厂非.
一贯等既至,上御午门亲鞫之,欲抵一贯死,闵珪进曰:“一贯推案不实,罪当徒。”上不允。珪执如初,上怒,命更拟,珪终以原拟上。谪一贯嵩明州同知,献臣前已贬上杭丞,再贬广东驿丞,濂云南布政司照磨,茂父子论死。而斌免,洪得论功。
上励精图治,委任大臣,中官势稍绌;惟天祥及满仓儿事皆发自东厂,廷议犹为所挠云。
召南京兵部尚书韩文为户部尚书。十二月,庚午,申闭籴之禁。
己卯,寇犯灵州。
甲申,免湖广被灾秋粮。
是月,户部核奏天下户口之数,户凡一千五十万八千九百三十有五,口凡六千一十万五千八百三十有五。
是冬,以南京鸿胪卿王璟为佥都御史,巡抚保定。
时以庄田故,遣缇骑逮民二万余人,畿辅骚动。璟抗疏切谏,尚书韩文等在内力持之,管庄内臣稍得召还。
是岁,两广总督潘蕃请讨思恩土官岑濬。
濬与岑猛相仇杀不已,前制抚屡抚不服。蕃平琼州之乱,奏请移兵剿之,廷议未决。而濬复掠上林、武缘诸县,死者不可胜计。又攻破田州,猛仅以身免,掠其家属五十余人。闻于朝,兵部乃议调两广及湖广兵合剿之。
1100
纪四十 十八年
春,正月,已丑,小王子诸部围灵州,入花马池,遂掠韦州坏县。
自秦纮召还,寻致仕,遂虚制府不命官。镇、巡官无统摄,边备遂疏。至是寇复分道人,诏户部侍郎顾佐往理陕西军饷。乙未,大祀南郊。
甲辰,小王子复陷宁夏清水营。
上曰:“清水营堡乃西陲要害,寇直入焚掠,边弛甚矣。其令巡按御史阅实以闻!”寻寇以攻灵州不克,散掠内地,指挥仇钺邀其归路,与总兵官李祥击走之。
是月,考察京、外官。
一日,上御便殿,刘大夏、戴珊同侍。上曰:“时当述职,诸大臣皆杜门。如二卿者,虽日见客何害!”因袖出白金赉之,曰:“少佐尔廉。”且属“勿廷谢,恐为他人忌也”。
珊以老疾乞骸骨,优诏勉留。已,大夏燕见,复为珊请。上曰:“彼属卿言耶?主人留客坚,客且为强留,珊独不能为朕留耶?且朕以天下事付卿辈,犹家人父子。今太平未兆,何忍言归?”大夏出,以告珊,珊泣曰:“臣死是官矣。”属以新君嗣位,不忍言去,力疾视事。疾作,遂卒。【考异】诸书皆系之十六、十七两年。今证之本传,言“帝晚年”,且是年方严考察,故有“时当述职诸臣闭门”之语,其为是年之正月无疑也。《传》中叙其卒即在本年,证之《七卿表》、盖十二月也。
二月,戊辰,御奉天门,谕户、兵、工三部曰:“方今生齿日繁,而户口军伍日就耗损,此皆官司抚恤无方,因仍苟且所致。其悉议弊政以闻!”
于是户部尚书韩文等上言:“耗损之故有二,有因灾伤敛重逼迫逃移者,有因惧充军匠诸役贿里长匿报者。若不加招抚之恩,
1101 明通鉴卷四十
严稽查之法,则逃移者永无复业之望,匿报者别无清理之术。如荆襄流民尤多,宜简命大臣一人往理,其它各行省,敕抚、按等官招抚复业。若逃避军匠等役,许首报更正,违者罪之。自后岁一稽核,仍令有司轻徭薄征以宽恤之。”上从其议。《三编·质实》引王世贞《弇山堂别集》,言“国家户口登耗,有绝不可信者,如弘治十七年,口至六千十万五千八百三十五,十八年,户至一千二百九十七万二千九百七十四。而正德元年,户仅九百一十五万一千七百七十三,顿减三百八十二万一千二百一、口仅四千六百八十万二千五十,减一千三百三十万三千七百八十五。自是而刘六等乱中原,蓝、鄢等乱楚、蜀、江、广,无处不被兵,而八年以后,口却增至六千三百三十余万。然则有司之造册与户科户部之稽查,皆儿戏耳”。
是月、上御经筵,学士张元祯请讲《太极图》、《西铭》等书,上观之,喜曰:“天生斯人,以开朕也!”
元祯家居阅二十年,中外交荐不赴。弘治初,召修《宪宗实录》,累迁至学士,充经筵日讲官,上颇向用。元祯体清癯,长不逾中人,每日讲,上特设低几听之。至是欲大用,不果。
三月、癸卯、赐顾鼎臣等进士及第、出身有差。是月,下户部主事李梦阳于锦衣卫狱。
时上优礼外家,皇后弟寿宁侯张鹤龄、建昌侯延龄,并骄纵,多犯法。梦阳上书陈二病:一曰“元气之病”,谓上气日衰也;一曰“腹心之病”,谓内官日横也。又陈三害:“一日兵害,二日民害,三日庄场饥民之害。”又陈六渐:“一曰匮之渐,二曰盗之渐,三日坏名器之渐,四曰弛法令之渐,五日方术蛊惑之渐,六日贵戚骄侈之渐。”累数千言。而末言贵戚,则专斥“张鹤龄招纳无赖,罔利贼民,势如翼虎”。
鹤龄奏辨,摘疏中“陛下厚张氏”语,诬梦阳“讪母后,罪当斩”。后母金夫人复诉于上前,上不得已下之狱。已,问刘健曰:“梦阳言事何若?”健曰:“小臣狂妄。”谢迁曰:“赤心为国耳。”上1102
纪四十
颔之。逾月,即降中旨宥出,仅夺俸三月。
金夫人诉不已,上不听。左右知上护梦阳,“请无重罪,而予杖以泄金夫人愤”,亦不许。未几,刘大夏召见于便殿,谓曰:“若辈欲以杖毙梦阳耳。朕宁杀直臣快左右心乎!”他日,上游南宫,鹤龄兄弟入侍。酒半,皇后及金夫人起更衣。上出游览,独召鹤龄语,左右莫闻也。惟遥见鹤龄免冠,首触地,自是稍敛迹。【考异】据《三编》,梦阳下狱在三月,其上疏在二月,出狱在四月,皆见《空同集》.今类记于三月下。其游南宫一事,亦见《梦阳秘录》中,盖得之光禄卿张璞云云。《明史》本传及《三编》俱采入,今从之。
夏,四月,戊寅,命刑部侍郎何鉴抚辑荆襄流民,从户部尚书韩文之请也。
鉴周历河南、湖广、陕西连界,阅实户口,得户二十三万五千有奇,口七十三万九千有奇,因疏善后十事及军民利病以闻。甲申,上不豫。
五月,庚寅,大渐,召阁臣刘健、李东阳,谢迁至乾清宫,谕曰:“朕承统十有八年,年三十六岁。遘疾殆不能兴,故召卿辈。”健等皆慰藉。上曰:“朕自知命也。朕守祖宗法度,不敢怠荒,天下事重烦卿辈。”又曰:“东宫年十五矣,未选婚,可亟令礼部行之。”皆应曰:“诺。”即令司礼太监授遗诏,命就榻前书之。执健手曰:“卿辈辅导良苦,朕备知之。东宫年幼,好逸乐,卿等当教之读书,辅导成德。”
越日,辛卯,召太子,谕以法祖用贤。午刻,帝崩。
帝恭俭有制,勤政爱民,兢兢于保泰持盈之道,用使朝序清宁,民人康阜。仁、宣而后,此其中兴之令主欤!
《明史》何乔新等传赞曰:孝宗之为明贤君,有以哉!恭俭自饬,而明于任人。刘、谢诸贤居政府,而王恕、何乔新、彭韶等为七卿长,相与维持而匡弼之,朝多君子,殆比隆开元、庆历盛时矣。乔新、韶虽未竟其用,而望著朝野。史称
1103
明通鉴卷四十
“宋仁宗时,国未尝无嬖幸而不足以累治世之体,朝未尝无小人而不足以胜善类之气”。孝宗初政,亦略似之。不然,承宪宗之季,而欲使政不旁挠,财无滥费,滋培元气,中外又安,岂易言哉!
壬寅,太子即皇帝位,以明年为正德元年。大赦天下。除弘治十六年以前逋赋。
戊申,小王子犯宣府。
时寇乘丧大人,连营二十余里。总兵官张俊,遣诸将李稽、白玉、张雄、王镇、穆荣,各帅三千人分扼要害。俄寇由新开口毁垣人,稽遽前迎敌,玉、雄、镇、荣各帅所部拒于虞台。俊帅三千人赴援,道伤足,以兵属都指挥曹泰。泰至鹿角山被围,俊力疾,益调兵五千人,持三日粮,驰解泰围,又分兵救稽、玉等,皆溃围出,独雄、荣阻山涧,援绝死。诸军大困,收兵还,寇追之,行且战,仅得人万全右卫城,士马死亡无算。
俊及中官刘清、巡抚李进皆征还。御史郭东山言“俊扶病驰援,宜令赎罪”,许之。
庚戌,命太监苗逵监督军务,保国公朱晖为征虏将军,充总兵官,右都御史史琳提督军务,御寇宣府。
辛亥,太白经天。
六月,庚申,上大行皇帝尊谥曰敬皇帝,庙号孝宗。
秋,七月,加大学士刘健左柱国,李东阳少傅兼太子太傅,谢迁少傅兼太子太傅。逾月,东阳、迁亦加柱国。
八月,甲寅,尊皇太后日太皇太后,皇后日皇太后。癸亥,太白昼见,凡六日。
朱晖等出师、分驻大同、宣府。会寇转掠大同,参将陈雄击斩八十余级,还所掠人口二千七百有奇,虏引去。晖以捷闻。
丙子,召晖等还,加太保,史琳太子少保。琳寻卒。
晖之奏捷也、列有功将士二万余人,侍郎阎仲宇、大理丞邓1104
纪四十
璋往勘,所报多不实,而中官苗逵力持之。会太监刘瑾用事,乃悉如晖请。
辛巳,岁星昼见,凡三日。京师自六月淫雨至于是月。
时东宫旧竖刘瑾,与马永成、谷大用、魏彬、张永、邱聚、高凤、罗祥等八人俱用事,谓之“八党”,亦谓之“八虎”,日导上游戏。由是怠于政事,遗诏中当兴罢者悉废格不行。
大学士刘健等乃上言:“陛下登极诏出,中外欢呼,想望太平。今两月矣,未闻汰冗员几何,省冗费几何,诏书所载,徒为空文。此阴阳所以失调,雨旸所以不若也。如监局、仓库、城门及四方守备内臣,增置数倍,朝廷养军匠,费巨万计,仅足供其役使,宁可不汰!文武臣旷职偾事虚糜廪禄者,宁可不黜!画史、工匠滥授官职者多至数百人,宁可不罢!内承运库累岁支银数百余万,初无文簿司钥,库贮钱数百万未知有无,宁可不勾校!至如放遣先朝宫人,纵内苑珍禽奇兽,皆新政所当先,而陛下悉牵制不行,无以慰四海之望。”
上虽温诏答之,而左右宦竖日恣,增益日益众。每上出,带刀被甲拥驾后。内府诸监局佥书,多者至百数十人,光禄日供,骤益数倍。健等极陈其弊,请勤政讲学,报闻而已。
九月,甲午,申刻,河鼓北斗昼见。
是日,南京及苏、松、常、镇、淮、扬、宁七府,通、和二州同日地震。【考异】《明史·本纪》但书“甲午南京地震”,今据《五行志》。
丁酉,振陕西饥.
以副都御史屠勋为右都御史。
上践阼未数月,渐改先帝之旧。户科给事中刘菠疏谏曰:“先帝大渐,召阁臣刘健、李东阳、谢迁于榻前,托以陛下。今梓宫未葬,德音犹存,而政事多乖,号令不信。张瑜、刘文泰,方药
1105 明通鉴卷四十
弗慎,致先帝升遐,不即加诛,容其奏辨。中官刘瑯,贻害河南,宜按治,仅调之蓟州。户部奏汰冗员、兵部奏革传奉疏皆报罢。夫先帝留健等辅陛下,乃近日批答章奏,以恩侵法,以私掩公。是阁臣不得与闻,而左右近习阴有干预矣。愿遵遗命,信老成,政无大小,悉咨内阁,庶事无壅蔽,权不假窃。”报闻。
冬,十月,丙辰,小王子帅数万骑犯固原,总兵官曹雄军隔绝不相闻。副都御史杨一清巡抚陕西,时在平凉,率轻骑昼夜行,抵雄军,为之节度,多张疑兵胁寇。寇移犯隆德,一清夜发火炮、响应山谷间。寇疑大兵至,遁出塞。
庚午,葬孝宗敬皇帝于泰陵。
十一月,甲市,御文华殿日讲,大学士刘健等请之也。辛丑,命太监韦兴镇守湖广。
兴自成化末得罪久废,至是夤缘出守。科、道官言:“诏革天下镇守内官非旧额者,墨犹未干,乃复遣兴,无以示天下信。”
方上之践阼也,刘健等厘诸弊政,凡先帝所欲兴罢者,悉以遗诏行之。而四方镇守中官,易置者多、仅撤均州齐元,而韦兴复黄缘代均州。
于是兵部尚书刘大夏,复议上应撤者二十四人,又奏减皇城、京城守视中官,皆不纳。顷之,列上传奉武臣当汰者六百八十三人,报可。大汉将军薛福敬等四十八人亦在汰列,于是福敬等故不人侍以激上怒,上遽命复之,而责兵部对状.欲加罪,中官宁瑾顿首曰:“此先帝遗命,陛下列之登极诏书,不宜罪。”上意乃解,至是复以兴故,大夏等再三争执,皆不听。
十二月,丙辰,长宁伯周或请加侯封。吏部言:“封爵重典,其以恩授者,皆出特旨,未有如或之自请者。”上是之。
时或与东光民讼田,为言官所劾,寻有是请,盖效尤张氏兄弟也。
丁巳,诏修《孝宗实录》,英国公张懋为监修,大学士刘9011
纪四十
健、李东阳、谢迁为正总裁,吏部侍郎张元祯、焦芳为副总裁。
元祯以上嗣位,擢居卿贰,人东阁,专典诰敕,然元祯素有名誉,晚而复出,馆阁诸人悉后辈,见其言论意态,以为迂阔,又名位相轧,遂腾谤议,言官交章劾之。元祯七疏乞休,刘健力保持之。健去,元祯亦卒。【考异】修《实录》,《明史·本纪》不具,《明书》系之是年十二月。据《武宗实录》,为是月丁已,从之。
是月,南京御史陆昆,疏陈重风纪八事:“一奖直言。古者臣下不匡,其刑墨。宋制,御史入台逾十旬无言,有辱台之罚。今郎署建言如李梦阳、杨子器辈,当加旌擢。而言官考绩,宜以章疏多寡及当否为殿最。二复面劾旧制。御史上殿,被劾者趋出待罪,即唐人对仗读弹文遗意。近率封章奏闻,批答未行,弥缝先人。乞遵旧典面奏,立取睿裁。三明淑慝。尚书刘大夏、王轼以病乞休,张元祯、陈清屡劾不去,贤不肖倒置,实治乱消长之关。宜勉留二人.放还元祯等。四核命令。近者言妨左右,频见留中,事出所私、辄收成命。乞令诸曹章奏俱具数送阁,已行者备考稽,未行者便奏请。五养锐气。御史与都御史例得互纠,行事不宜牵制。六均差遣。御史以南北为限,显分重轻。自今除巡按面命外,其它差遣及迁转资格,宜均拟上请以示一体。七专委任。河南道有考核之责、请择人专任。八励庶官。郎中田岩、姚汀,员外郎李承勋、胡世宁等二十人,皆宜显擢。”章下所司、时不能用。
礼部尚书张升,条奏四方灾异:“自今年正月至九月,天鼓妖星,山崩地震,淫雨暴风,雷火水旱之变,凡百三十余处。而南京根本重地,地亦震,尤变之大者。然兆于先帝宾天之前,示于陛下践阼之始,天心仁爱、伏愿陛下清心洁己,延访公卿,听用忠谏,屏去邪谀,节省滥恩,谨修边备,以协人心而回天意。”疏人,下所司议当兴革者以闻。
是冬,小王子诸部人镇夷所,指挥刘经死之。
1107 明通鉴卷四十
是岁,平思恩州。
先是岑濬攻破田州,总督潘蕃奏请调集三广官、土军十万八千余人,与总兵官毛锐、太监韦经等分六哨,各取道共抵贼砦。寻贼分兵阻险,我军缘崖而进,濬势蹙,遁人旧城,诸军围攻急,濬自缢,城中人献其首。前后斩捕四千七百九十级,俘男女八百人,尽平其地。捷闻,玺书嘉劳。
兵部议:“濬既伏诛,不宜再录其后,而岑猛世济凶恶,亦宜停袭。请改思恩、田州俱为流宫,以云南知府张凤、平乐知府谢湖俱升广西右参政,掌思恩、田州府事。”
哈密忠顺王善巴卒。子巴尔济旧作拜牙即袭,昏愚失道,国内益乱。
先时土尔番酋莽苏尔方嗣位,桀黠逾于父,见哈密不振,复有并吞之志。